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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光的慰籍

来源: 南方文学城 时间:2021-07-01

一丝光的慰籍

这是一组在精神专业医院面对面接触的情形,他们木讷、迟钝、敏感、躁狂的背后都有各自不同寻常的经历。这里是治疗他们创伤的地方,让他们多疑、抑郁的灵魂得以释放出很真的本性。他们受伤的心灵被暖意的风,和煦的光照耀。无需揭开他们已经结痂的疤痕,否则会让人更加疼痛。只需记录点滴表象,让每个病人都被温暖包围,被爱拥抱。

一、暖意男孩

清秀而稚气的脸庞上,一双弯弯眼睛里含着笑意,瘦弱的身体灵巧地在院子内来回一跳一跳地奔跑着,像极了淘气的小鹿,灿烂的笑脸在阳光下显得越发可爱。站立一边,望着眼前不知忧愁的少年,让人心暖之外,心疼不免涌上。

如果没有头顶那道弯长弯长的疤痕,如果身上穿的不是病号服,此刻这个十三岁眉清目秀的男孩正穿着校服端坐在学校的课桌前,或许与同学在一起专心听老师讲课,或许正因为调皮而受到老师的批评,又或许与同学在学校的操场上追逐,打闹。阳光下的少年有着美好未来在召唤着他,似锦的前程和良好的学习氛围会让他努力学习,愉快无忧地笑声理应洒在光明、美好的校园内。他的身边应该是一群与他年龄相同,脾性相投的少年,而不是一群精神上有问题的大伯,大婶,叔叔,阿姨。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撞碎了孩子美好的未来,也撞碎了父母期盼、寄托的心。经过跟时间赛跑之后,少年的生命被保住了,可精神却出了问题,智商犹如三岁的稚童。

窗台前,一如往日样在摆药台上忙碌,手机械性地翻盖、摆盒、对单。分别往绿、白、黄小盒内放进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胶囊、药片。这些不同形状,不同颜色的胶囊、片剂犹如一个个神灵天使每天跳入他们的口腔之内,让他们混沌、不安、焦躁的心理得以慢慢理顺、大脑渐渐恢复清晰、醒悟,病情得以控制在正常范围之内。三种小盒颜色代表着早、中、晚。药房内很安静,只能听见盒盖碰撞小盒的声音,专心致志地摆药,这样的状况每天维持在两个小时左右。

炎热的夏季过后,秋风带来了久违的舒适感,窗外晴好,窄宽适宜的空地是他们散步、活动的地方。他们是一群特殊的病人,不能像其他住院病人那样在全科医院的任何空旷花园内自由散步。他们只能被圈在固定的空间内享受大自然给予的新鲜空气,来回走动或坐在长椅上休息。窗外,他们的身影来回穿梭,一张稚气单纯的笑脸就这样站立在我的窗户之外,透过防盗网和关着的窗户我们四目相对。或许太久没有看见过这么单纯的笑容,或许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孩子,我对这暖意的男孩产生了母亲般的爱怜。

用笑容相迎向他挥挥手的同时说一声“你好”。我知道,我的声音他听不见,他只能看见我的微笑,一个微笑能温暖一颗受伤的心吗?也许不能完全温暖,但至少不会让受伤的心再添冰加霜。

也许发现我抬头看见了他,男孩微微低头羞涩样的笑脸,四目相对十秒左右,他一扭头跑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跑了过来,依然站在我的窗前向内微笑,我微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摆药,装着没有看见他。透过眼角,我看见他就这么一直站着,笑着。等我再次抬头,他依然面带羞涩的笑容跑开。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跑开,跑来,面带微笑站立。过后,收敛起笑容与院子内的其他病人一起互动。瘦弱、单薄的小身体与其他人高马大的成人形成反差。

时间长了,男孩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方式,隔着窗户从很初的对视十秒左右,到后来能对视30秒以上,而后,他转身在有限的空间内来回奔跑……我不知道在窗前能这样与他对视多久,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向其他病人一样出院回家,但我知道,一会儿他会和其他病人一起下楼活动,我们还能相视微笑。

二、母亲的眼泪

窗前,一位七十开外的老人手拿一张处方来拿药,四个药品全是两个月的治疗和维持量。浑浊的眼睛内血丝布满了白眼球,花白的头发下一张沧桑漠然的脸。四目相对之后,她喃喃道:“我替儿子拿药,开了两个月的药,年龄大了跑一趟不容易……”看着剂量与数量并不大的处方,我微笑着对她说:“您慢等,我帮您配……”

由于专业医院内全是住院病人,门诊拿药的病人很少,大多是病情稳定后出院的病人定时来拿维持量的药物得以保持稳定不复发。老人安静地站在窗前,双手哆哆嗦嗦地打开随身的包包,素布小碎包看上去已经有年头了,一塑料袋的药品放进去正好。在老人喃喃絮叨中慢慢清楚了生病的是小儿子。两个儿子,大儿子一直在外地生活,一年中只有春节回来几天,平时也给母亲寄点钱回来。老伴前几年去世了,平时家中只有她和小儿子。

四十出头的小儿子曾经结过婚,想要维持好婚姻对围城内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需要双方在磨合中给予包容与退让。只有双方都互相谦让或者珍惜婚姻才能够维系,否则,婚姻是走不到白头。许多婚姻家庭能理解这个道理,婚姻就得以维持,反之家庭解散。老人的小儿子家庭解散之后,儿媳妇带着不满三岁的孙子走了。本来性格内向,木讷的小儿子整天心存念念,神神叨叨,渐渐地大脑混沌起来。精神分裂后的小儿子被六十出头的母亲照顾,许多年过去了,当年刚过花甲之年的母亲也七十有三了。

温柔以待使得老人家或许有了些慰藉,又或许很久没有人跟老人能耐心地聊聊天,此刻,老人的话题像开了口的决堤滔滔而来。靠政府补贴的低保与残疾补贴,小儿子的病根治的可能性很小,但药物和不给予精神刺激还是能得以控制。老人不放心让儿子自己吃药,每到吃药的时间,老人就会把每顿药的剂量分好后,拿到儿子的跟前,耐着性子看他把药吃下。

农村征迁之时,他们分到了征迁房,征迁小区内都是六层之内的房子,小区环境尚可。晴天里,阳光下在小区花园内,经常能看见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陪同一位高她一个头的中年男人在散步,老人一寸不离地跟着,男人木讷的脸上不时露出满足的笑意。

长时间精神上的压力与体力上的疲劳,老人麻木的脸庞满是倦意,泪水盈满眼眶,她用袖子缓缓擦擦眼睛,四目相对之后,她给了我一个勉强地笑容道:“不要笑话我……”望着满脸沧桑的老人,我满心地同情与怜悯,平时只有母子俩在家,儿子不能正常与母亲交流,谈话。老人的寂寞与孤独还有那颗悲苦的心只有亲历过才能体会。

老人望着门外,下午的时光总是那般匆匆,夕阳渐下,天就有些黑了。拿着药,老人缓缓向门外走去。望着老人蹒跚的背影,内心翻滚着波澜,儿子有妈就有家,无论儿子身体出现怎样的情况,母亲都不会抛下亲生骨肉,在老人身上,我懂得了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句话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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