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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心情一种

来源: 南方文学城 时间:2021-07-01

写作心情一种

【导读】打个比方来说,这种对话的自我确证与马克思所说的劳动的自我确证是一样的,不仅仅是有这个过程,还要在这个过程里自我实现。

我有许多独处的时候,我需要很大的心理空间。我喜欢较大的物理空间,其实我的活动范围很小,我很多的时候是静静地坐着,这种物理空间只是为着适应心理空间的容量。安居在这样一种心理空间中,不为外物所扰,可以享受到孤独的大安宁。但孤独不至成为寂寞或者无聊,还是因为不断进行着某种对话。如果不是与别人的对话,那就只能是与自己的对话。因而说话很少的人可能在心里说话很多,很累的是心。这样的对话一定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泛泛而谈,吹嘘或者恶搞,一定来自生命根本的困惑和心灵深处的纠结,因而也很可能引起灵魂的震撼。这也决定了这样的对话只可能发生在孤独中,而不是在寂寞或者无聊中。两者在层次上的差别,从这种对话的内容中显而易见。

翻开哲学原著我们发现一问一答的对话是古时先贤记录哲思的主要形式,发展成晦涩冗长的论述那是很后来的事情,我以为这不是偶然的,因为一问一答的对话是我们思考冥想、自我交流的很古朴的形式,把它们写成层次明晰的长文反而是经过演绎、转化的产物。写作就是在做着这样的事,把自己内心的对话呈现出来并在此过程中演绎成文。因此写作也是孤独心境的一部分,并且还是其中重要部分。

写不写出来其实都在进行着对话,并且丝毫不影响对话的深度和广度,甚至也不影响对话的质量,但写作记录了对话的过程,给予了对话明晰的形式,让我们见证了对话过程本身。对话是我们内心的对话,见证了对话过程本身也就是我们自己见证了自己,也叫自我确证。因此,虽然写作的原型也是自我对话,但未经写作的对话与写作下来的对话的根本区别在于是否经过了自我确证。写作也就是在做着自我确证的事。而这种自我确证十分重要,它使对话变得有效。

有效并不是得出什么结果,这种对话由于涉及了根本和无限的层面,往往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即使有了也只是一种自以为是,不可能真正限制后人在同一个问题上把对话继续或重新进行下去,因而这种对话永远是开放的,因而也是永远有意义的。那么有效何指呢?

这只能从对话的缘起说来,根本上它是人生在世一种大恐惧和大困惑的伴生物,可以追溯到鸿蒙初辟生命意识觉醒时给人类个体带来的莫大精神震撼,而每个个体的孤独处境把这种困境逼回自己内心深处,于是在这种精神焦虑中衍生出一连串发问与自答,类乎屈原的滔滔《天问》,从中自然地获得一种生命安顿和精神安抚。生命安顿和精神安抚,此有效之谓也;所以有效与否在于这个确证过程,与对话结果无关,尽管在具体的情况下我们是执着地追求着某个结论的。追求结论的努力与执着永远只能成为过程的一部分,也是一种吊诡。可见这种确证的重要性,或者说写作的重要性,它直接关系着对话的有效性。所以写作自然会是孤独心境的重要部分。打个比方来说,这种对话的自我确证与马克思所说的劳动的自我确证是一样的,不仅仅是有这个过程,还要在这个过程里自我实现。

可以想象没有写作或没有确证的对话吗?那是一种自我的精神掏空,本是为安抚精神而起,却使精神落于更大的不安和虚弱之中。比如,漫无目的的闲聊便是这种没有确证的对话的一种现实情形,现实经验告诉我这往往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抽干,让人感到虚弱不能自已。这种情形便是寂寞或无聊,与孤独的差异更加凸显出来;人常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能忍受筵席散尽后的人走茶凉实亦由于此,脆薄的精神没有能力孤独。甚至可以把此称作异化的对话,与马克思所说的异化劳动相比照,因此对于这种对话我内心里总难免有几分抵制。由于没有能力孤独,便只有在异化的对话中把寂寞或无聊的精神焦虑消解,以此循环,直至把内在的自我完全掏空,使自己只能成为某种外在的附属,离开这种附属自我便只剩了干瘪的躯干,惶惶不可终日,这当然正是寂寞或无聊的表象。

此时,写作便是要把这种瘫痪的自我对话能力恢复起来,并在写作的过程中得到确证,在不断的确证中使这种能力得以巩固。因此,从根本上说写作是关联着精神生命的自我安抚的,文学写作或哲学写作都是如此,如果偏离了这一根本指向,总体上总是有限制的。当然我远没有自甘于孤独,也还有许多眺望,并在这种眺望中常常感到不安;如果读书还不尽够时,写作便是必要的了,这时写出什么结果不再要紧,重要的只是确证了一种对话,这种对话使我在内外两个向度间保持某种平衡,并使我得到安宁,就像把空虚写下来,就不会再是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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